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燒出《火神的眼淚》、與《台北追緝令》好萊塢團隊一起爆破台北,專訪用煙與火說故事的現場特效團隊—澤影映像
影視特效技術蓬勃發展,但現場特效仍有其無法取代的價值。澤影映像從國外現場特效團隊取經,在臺灣建立專業的特效工程,從煙效、火效到人身火效、爆破都用心良苦,在確保劇組安全的情況下做出精彩畫面。這個人數精簡但實力豐沛的工作室,值得被看見。
飛車穿梭在台北街頭,身手矯健的人物在槍林彈雨之間交手,令人身臨其境的爆破效果讓觀眾大呼過癮。時隔十一年,盧貝松再次帶領劇組來到台灣,以監製的身分拍攝《台北追緝令》。這是好萊塢動作電影第一次全片在臺灣取材,電影中精采的火效、煙效和爆破皆來自澤影映像,一間擁有國際水準的迷你現場特效公司。
再往前推,電視劇《火神的眼淚》中張牙舞爪的火勢、史詩影集《斯卡羅》中驚心動魄的戰火、《角頭》系列裡無情的火拚,甚至拿下韓國百想藝術大獎作品獎的電影《北風》都是出自澤影映像之手。究竟要如何打造出壯觀又安全的火景?子彈出匣那一瞬間的電光石火又是從何而來?
包羅萬象的現場特效,最是人間煙火
現場特效(Special Effects)包含火效、煙效、爆破、雨效等面向,非科班出身的陳銘澤從場務入門影視幕後,在實作中摸索現場特效的竅門,並向香港資深特效師池瑞添取經,最後成立澤影映像,期望將臺灣的現場特效技術整合並系統化。陳銘澤曾多次入圍台北電影節、金鐘獎,第 59 屆金馬獎也以「年度台灣傑出電影工作者」殊榮肯定他對臺灣影壇的貢獻。
把一個場景燒得漂亮需要下哪些功夫?澤影映像資深技師呂革進以《火神的眼淚》舉例:「劇組在前期借了一間空屋試拍,先架管線*、放煙、點火,試做從露臺沖出來的火球。一方面是觀察效果,一方面是看安不安全。」在勘景、架設瓦斯管線時,除了規劃出火位置,營造畫面中的空間縱深,現場特效組也會留意牆面、天花板的材質,美術陳設的承重、工作人員的逃生動線也都需要納入安全規劃之中。
當下一顆鏡頭準備要放火,美術組會先確認哪些道具是會留在現場承受焰火,接著技術組架燈、確認機位,最後現場特效才會進場上防火塗料、鋪設管路,之後就不能再有人進入拍攝範圍、調整設備,現場也嚴禁煙火,以免意外。不亂動其他組器材是片場禮節,而不亂動現場特效組的設備更是保命。
「阿澤常說火是有故事的,煙其實也是。」呂革進說道。2023 年拍攝的《台北追緝令》對澤影映像而言,是一次非常特別的經驗。過去他們製作的煙效大多是模擬火災現場的煙勢,但《台北追緝令》要呈現的卻是火熄滅後仍湧現不止的濃煙,甚至還有特殊色彩。他們觀察真實火災現場的錄影,建築結構、風向都會影響走勢,技師們以自行研發的集煙盒、管線控制煙霧走向,若要在大銀幕上走得好看,得再費一番功夫。《台北追緝令》的團隊特別要求施放的煙霧必須要對人體無毒無害,技師們突然又要化身化工專家,分析可進口的原料組合以完成使命。
特效技術日益進步,「引火上身」也不用擔心
「我們可以說是全臺灣最會燒人的、燒得最安全的現場特效。」澤影的負責人笑著這麼說,但進到現場,澤影對人身火效的態度絕不馬虎,在電影《江湖無難事》、《台北追緝令》、《角頭 2》中都有精彩的表現。
過去拍攝人身火效,通常會讓演員穿上浸濕的純棉長袖長褲,避免衣物燃燒後沾黏皮膚。套上一層濕牛仔褲,點火部位再特別穿上石綿製作的衣服,最後才穿戲服。戲服一樣打濕。暴露在外的頭髮、眉毛會塗上厚厚一層潤滑液 KY,降低燃燒時的灼熱感。接著在身上塗上強力膠作為燃料。強力膠雖然具有毒性,但燒出來的火焰色彩鮮明,視覺效果難以取代。
隨著技術演進,如今澤影會以專業防火膠塗抹演員全身,頭部戴上頭套,衣服內內外外都覆上多層性能不同的進口防火膠隔絕高溫,並提供燃點較低的特殊燃料供劇組選擇,如此製造出來的火效當然要價不斐,但是安全無虞,能夠提供後期 CG 特效增強的絕佳素材。
水裡來火裡去,爆破炸出絢麗畫面
澤影的另一項重要業務是爆破,負責人戲稱技師們為「爆爆王」。爆破的基本原理是以壓縮氣體搭配火藥,瓦斯爆的好處是可控、安全,汽油、煤油、柴油則能創造震撼的效果,亦可加入有色粉塵、花瓣等噴發物,滿足劇本需求。
《塑膠花》現場工作紀錄
在電影《灼人秘密》裡,澤影技師們要炸的是女主角逃往自由的那艘船。他們面臨的第一個挑戰是不能損壞道具船,團隊左思右想,在船身塗上特殊塗料保護,再以鐵斗、瓦斯控制燃燒的火勢,完美完成任務。第二個挑戰來自大自然,出班的那一天東北角十二度,導演希望炸完之後海面上有點綴的火光。「港內風浪很大,只有我有帶潛水裝備,澤哥就一句話:『下水。』」
想起那天,呂革進仍哭笑不得。他們將火藥藏在木板上,呂革進穿著救生衣游到定點以繩索固定。然而,港內的風浪大到他游了五分鐘前進不到十公尺,只好向袁緒虎導演帶領的水下攝影團隊求助。正當他們苦惱之際,陳銘澤突然騎著水上摩托車從海的另一端而來,才完美解決了這個難題。不過回去之後全員感冒,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。
炸在演員身上的迷你火藥和雨滴
將爆破縮小再縮小,就是中彈時的「人身反應」。早期的做法是引爆燈泡,在中彈的瞬間會有火光閃現,現在則將微型火藥和血包藏在演員身上,加上墊片保護,中彈時現場特效會以無線方式操控爆破,演員感受到衝擊力再做出反應。這股力量說大不大,說小不小,許多演員最害怕的就是頭部中槍,要將火藥藏在頭髮之中,如果是平頭、光頭造型,還需要戴上頭套,或者與後期特效協調幫忙。
老一輩的做法,是演員自己抓時間按觸發器,但專業的現場特效綜觀全局,更能掌握爆破的時間點。「通常我們不會看中槍的人,而是開槍的人,在扣板機的瞬間同時按下觸發器。」呂革進解說道,「有時也會透過調整墊片和火藥,幫助菜鳥武行做出更真實、協調的反應。」
另一種迷你爆破,是製作環境、物品中彈的彈孔,要炸破整片玻璃當然也不在話下。或用炸藥,或用鋼砲,有時候技師們還需要和美術組合作將陳設拆卸重組,藏入爆破管線,從內而外炸出彈孔。
《台北追緝令》幕後工作紀錄
而說到大規模雨效,就不得不提 2013 年的《KANO》。為了在豔陽高照的嘉義做出颱風暴雨,十噸半卡車載來兩台直徑比成人臂展還寬的風扇,風力大到可以把人吹走,從 Trax 鋼架管線噴灑出的雨滴如子彈砸向地面,七個人的迷你團隊打造出了令人難忘的電影場面。然而現實是,這樣做的成本很高,鮮有公司願意斥重金購入這些幾年才用得上一次的器材,長途運輸也是一大問題。呂革進感嘆,臺灣其實有傑出的現場特效人才和技術,但寶刀久久才能出一次鞘。
從跨國合製中汲取經驗,專業水準躍身國際
是自我精進,也是隨時準備好和國際接軌,不論是爆破、火藥管理、爆炸物運輸,澤影的技師們各各都證照傍身。不過這又反映出另一個問題,臺灣目前並沒有針對影視現場特效的專門證照,有志之士只能從工程相關的地質調查及礦業管理切入。
「我們的工看起來粗,但是心一定要細。」
現場特效技師 呂革進
澤影的專業不僅讓他們走到國外,也讓許多國外劇組來臺拍攝時無需顧慮。跨國合製的拍攝案除了會在前期就邀請現場特效進入討論,讓他們有充分的準備時間,能夠和各組協調,在安全方面也有系統化的規範。許多國外劇組會安排好幾天測試每一種材料,每一種材料至少兩次,以不同的彈藥模擬效果。其次,測試不僅要影片紀錄,整個導演組、美術組都會一起到現場,動作組的動作設計也總是保有彈性,對安全的重視程度可見一斑。
「《亡命之徒》是臺日合資的電影,有一幕演員對著玻璃開槍,因為日本動作指導擔心碎玻璃噴濺,除了讓專業替身上場,恰好是背對鏡頭,臉上還全部貼肉色膠帶。」日本國內由於法令關係鮮少拍攝爆破動作戲,對安全問題格外小心。
與韓國合作的機緣起於《賽德克巴萊》。當時創辦人陳銘澤協助彈藥運輸,來自韓國的爆破團隊十分保護技術,只有陳銘澤可以進入工作區。到了 2018 年的《北風》,室長主動把呂革進拉進工作區一起包血包,已經認可澤影的技術,願意交流。後來,韓國團隊為了拍攝一顆翻車鏡頭將澤影團隊請到韓國擔任顧問,可以看出韓國現場特效產業對於技術的重視和工作模式。
「那一趟我們去參觀了韓國現場特效公司 Demolition 的工廠,像一個很大的三合院,一邊專門放吊鋼絲的器材,中間有大型機具,另一邊則是特效道具倉庫,把現場特效工程化、系統化。」除此之外,韓國武行的專門學校也讓呂革進印象深刻。
而在中國,除了少數經過審查允許的影視作品,能拍攝爆破特效的少之又少,遑論現場特效的專業系統。2019 年澤影映像受邀參與遊戲〈絕地求生〉的一系列廣告,除了臺灣之外,也跑到中國敦煌、北京、上海等地拍攝。「當時是乾燥的十月,很容易有靜電。我們所有的原物料都要從北京的中影送到敦煌,一台小麵包車開了兩天一夜,到了以後一打開後車廂,將近六百條的電火頭全部外露,甚至碰到車廂的絨布地毯。」回想起來,呂革進仍餘悸猶存:「已經裝好的火藥放在沙漠野地一整晚沒關係,但要買六、七公升的汽油卻需要公安局公文和專人陪同。」本末倒置的狀況讓人對當地現場特效拍攝的安全問題無法放心。
每一發子彈都要對得起自己
針對不同的現場特效,演員們也需要相對的前期訓練。《火神的眼淚》是個複雜的案例,除了飾演消防員的演員們要衝入火場,需要穿戴沉重的消防裝備、呼吸器,還有受困等待救援的民眾,以人身火效處理。不過絕大部分的人身火效都是專業替身上場,在萬全的準備之下,火燒人身的持續多久取決於演員的心理狀態,絕不勉強。也有過演員在舞台劇、互動展演的情境下,隨著演出經驗增加,一次比一次忍受得更久。
現場特效和動作組的合作密切,根據動作指導的設計安排爆破,和各組工作人員、尤其是演員溝通爆破物噴濺的方向,需要的護具以及相對的反應。現場特效的總預算也與動作設計息息相關,發射的總子彈數、類型、爆破玻璃的種類等都會是成本考量。
在專業人士的火眼金睛下,子彈的走向和中彈位置、彈孔成形是否吻合都無所遁形。「身為電影人,不能因為也許有八、九成的觀眾不會在意就放棄了細節,對觀眾負責是第二步,首先你要先對得起自己的作品。」呂革進說得很直接,無非就是希望影視作品能夠臻至完美。
2021 年〈槍枝管制條例〉修訂,限制影視產業使用空包彈拍攝,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加成之下,臺灣影視受到衝擊。「有一些劇組來臺灣拍攝就是因為可以開槍,帶來了高額的製作費,例如韓國的《夜叉》在台花費五千萬台幣,成龍的《機器之血》更攜帶高達五億台幣的製作費來台取景。除了造福地方政府,周邊食宿交通等民生需求,還有全體劇組工作人員的生計。」澤影負責人指出,能夠拍攝真槍實彈,加上題材不須經過政治審查,是臺灣在亞洲地區的優勢。幸好 2024 年 7 月已重新開放,有望再次帶動整體產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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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零分進展到七十分的安全意識
「以前的老師傅會去挖鞭炮火藥,風險很高,現在我們如果需要自己調配原物料的話,都是買進口的安全材料。」呂革進說,早期的安全意識為零,現場特效人員受傷是家常便飯,過去時常看到穿著短褲、拖鞋的工作人員在現場走動,「現在出班都是穿包鞋、抗靜電、亮色的工作褲,純棉的衣服。」隨著技術和觀念進步,「現在大概有七十分吧!」近年來許多劇組設立安全官,也為現場工作人員的安全把關。
其實,臺灣劇組的安全意識確實在逐漸進步,過去為了求快常常犧牲品質的八點檔也開始提高標準,有劇組願意花更多時間在現場特效的前期溝通上,指定要找澤影合作。
工雖然粗,心依然要細,將熱情留給現場特效
澤影的觸角多元,從電影、影集到 MV、廣告甚至舞台劇都有涉足。現場特效是後期特效的基礎,兩者結合才能夠交出完美的成品。不僅讓後期特效可以更逼真,也讓現場演員有表演的投射對象。在訪問過程中,團隊難掩他們對台灣現場特效發展的擔憂,不少劇組考量到預算、前製準備工作,寧可將特效場面全部交予後期。
澤影負責人更指出,在影視獎項中, 現場特效和後期特效往往被一併包含在「視覺效果」中,然而兩者的工作內容截然不同,製作公司權衡之下也較少替現場特效報名。若現場特效能夠獨立設獎,才會產生良性競爭。
「我們的工看起來粗,但是心一定要細。」現場特效技師的培養不容易,高工作風險磨練人的脾氣,火藥使用受經濟部管制,從業人員的背景還需要經過審核。此外,現場特效觸及的面向廣泛,動作、水電、焊接都要懂,呂革進直言:「我們很難留住人,案量不穩定吃不飽穿不暖,一定要先找一份彈性又穩定的工作,再來考慮做現場特效。」言談中充滿了無奈。可是一提到拍攝,不論是影視中的大規模爆破、特攝廣告裡的迷你火效,或是綜藝節目中的整人效果,他又津津樂道。
或許就是因為這份對現場特效的著迷和對專業的追求,支撐著澤影的技師們穿梭在硝煙砲火之中,將汗水化成銀幕上的點點火星,以近乎天真的職人精神在產業中努力,讓影視作品更耀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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